可再生能源替代化石能源行動，為實現碳達峰碳中和目標作出積極貢獻。以風電為代表的可再生能源在經過近20年的發展后，即將面臨退役潮。如何回收和資源化利用退役風電機組，成為風電產業可持續發展難題。隨著支持政策的不斷出臺，地方政府、能源企業、投資企業、主機廠、吊裝企業、運維企業等都滿腔熱血地“沖進”退役風電機組回收領域。

退役風電機組涉及水泥基礎、塔筒、發電機、齒輪箱、風機葉片等，其資源化利用的重點和難點是以葉片為代表的復合材料零部件，包括葉片、機艙罩、輪轂罩、擋雨環等。

自2021年首次將風力發電機用葉片回收寫入“十四五”規劃，到2023年《關于促進退役風電、光伏設備循環利用指導意見》出臺，其間有大量退役風電葉片回收支持政策出臺。然而，為何至今沒有大量企業建成投產？本文從風電葉片等復合材料回收資源化過程中存在的問題進行分析。

多年來，經過持續技術研發，業內探索出多條葉片回收再利用技術路線，現階段多種回收技術正在開展示范試點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在諸多回收再利用技術中，“再利用法”無法將葉片等固廢“吃干榨凈”，部分無法再利用的邊角料、副產物等易被拋棄而污染環境；若進行焚燒處置，則是對固廢資源的極大浪費，更易二次污染環境。

現階段成熟的葉片回收產業化技術是“機械粉碎法”。葉片下線后，在現場通過環保切割設備將葉片分割成便于運輸的塊狀，通過運輸車輛送到葉片回收企業或者存放地。然后，將葉片固體廢物經過撕碎、粉碎、分選、分揀、篩分等過程，再將巴薩木、泡沫、粘接膠、樹脂玻纖粉、玻纖等分離并分別收集起來進行高值化、功能化利用。一般情況下，一條機械粉碎生產線的產能是6000—10000噸/年。再生粉末、再生纖維可作為塑料母粒和纖維增強塑料顆粒，用于生產工業用纖維增強塑料制品，如托盤、建筑模板、木塑板及拼裝式建筑等。

“熱解法”在現階段也被廣泛推廣應用。熱固性復合材料的熱解產物包括熱解氣、熱解油和再生玻纖等。其中，熱解氣占降解產物的60%以上，一般被用于為降解加熱提供能量；屬于環氧類固體廢物的熱解油的主要成分是酚類物質，具有高毒性，其產量較低，若不進行單體提純，其價值極低，只能作為燃料替代燒掉。然而，此類熱解油并不符合燃料油的標準，難以在市場流通。另外，撬裝式熱解裝備因其間歇式生產的特點，會造成酚類物質排放，對人體危害極大。經過高溫處理后，再生玻纖強度損失較大，再利用價值不高。再者，熱解氣、熱解油作為能量使用會增加碳排放。

表1 2027—2038年全國21個省區退役風電葉片預計逐年下線量 (單位：噸）

我國風電從2004年開始批量裝機，到2024年底已并網超5億吉瓦；葉片、機艙罩等復合材料產品累計總量超過620萬噸。從2004年開始，年裝機量逐步增長，但年裝機增量不均衡。同時，5.2億吉瓦的風機分布在全國30個省份；每個省份又有不同的風場，每個風場又有不同的業主單位。這就導致服役期滿后，不同區域內年風機下線量不均衡。從產業分布和退役數據分析，回收企業很難將葉片集中進行處理和規模化資源利用。

表1中給出了2027—2038年21個省份葉片預計逐年下線量。對于風電葉片產業化回收的基本量，經過測算，根據運輸半徑，當處置費在1200—2000元/噸時，盈虧平衡點的收儲量為5000噸/年左右；若由于收儲環節的市場競爭，處置費降低到1000元以內，則無法覆蓋現場分割、運輸、工廠分割、粉碎等環節的成本，回收處置環節將處于虧損狀態。

從表1可以看出，即使考慮“以大換小”而提前下線的量，2028年前大多數省份全年退役量也很難滿足6000噸/年的下線量。因此，為了保障風電葉片回收產業的科學、合理、穩步發展，保證投資企業的利益，在葉片回收產業發展的初級階段，合理控制產能和規劃布局極其重要，否則將會造成大量重復建設和虧損。

截至2024年底，已有十余項支持和鼓勵風電葉片回收的政策出臺。各地積極開展以風電葉片為重點的回收產業招商引資，并出臺相關標準和政策。例如，2022年底前，甘肅酒泉、寧夏銀川、內蒙古錫林浩特、河北張家口、江蘇南通和鹽城等地，與至少14家回收處理企業簽約。然而，僅3家真正投資落地。

退役風電機組回收再利用產業落地難，不僅在于固廢資源難以集中、建設規模過大等問題，國有資產處置也是一大難點。特別是“以大換小”項目，由于風機具有資產屬性，退役下線后難以實現賬面資產核銷，直接導致退役風機難以處置。對于國有資產的處置，其責任和自主權在央國企，而不在地方政府。地方政府為了集中葉片等固廢資源，通過相關地方法規、制度進行規范，但市場經濟的要求和無上位法的約束，導致集中退役風電機組等固廢資源難度極大。

對此，曾有企業嘗試通過整機競拍方式進行處置。然而，由于風電主機等金屬材料具有期貨屬性，價格浮動狀態明顯，導致后期遺留問題較多。一是拍賣拉高處置成本，企業面臨利潤降低或虧損風險；二是無價值但需要處置的葉片等一般工業固廢，以及潤滑油等危廢，受總體拍賣利潤影響，處置費用受到擠壓。

綜上所述，對于退役風機設備回收和資源化利用項目，無論是地方政府還是投資企業，一定要保持清醒的頭腦，避免一味“跟風逐熱”。對于投資項目應仔細調研技術可靠性、成熟度和經濟性，盡量保障退役風機等固廢原料來源的穩定性。尤其是地方政府，應盡最大可能保證支持政策的連續性、產業布局的合理性，避免為了招商引資而造成重復投資和建設，進而導致資本和資源浪費。同時，地方政府應與發電企業密切溝通，盡量保障退役風電資源的集中處置。